长 大
◆周海庆
风急,云涌,天暗,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路上的行人,为争取赶在老天爷真正发怒之前到家,边加大油门边不停地按动车喇叭,低缩着头、眯缝着眼,与乌云赛跑,车在风中摇晃,头发飘散似横流的瀑布。隔壁的梅姑“咚咚咚”三步并作两步直奔楼顶,手脚麻利地收拾晾晒在外的衣物,边收拾边大喊隔邻家的女人“风来了,雨来了,道士马马驮着鼓来了。”
黑娃透过玻璃门瞟了娘一眼。黑娃娘双手搭在三楼栏杆上,左脚撑地,右脚光着搭落在左脚上,脚趾蹭着左脚脚背,休闲地静观天上风云变幻,地上行人搬家、小狗狂叫。黑娃娘脸上表情的变化让人捉摸不透,或期待雨的疯狂,或感受风的凉爽,亦或是体味行人匆忙。
有娘在身边,黑娃美滋滋地与弟弟牛娃继续啃着手里的鸡腿。这鸡腿,是黑娃娘早上上班前准备在多功能炖锅里,调好时间,下班到家时鸡刚煮熟,香喷喷的美味牢牢地俘虏住兄弟俩的心。黑娃天生怕雨,尤其是雷电加交的雨。小时候,旁人寻黑娃开心,故意急切大声喊句“雨来了”,调皮捣蛋的黑娃立马怂下来,眼睛到处穿梭寻找娘,而后乖巧地坐在娘身旁或是撒娇地搂着娘的颈脖子,用稚嫩的声音追问娘天爷爷是不是生气了。现已六岁的黑娃,胆子稍许大点。娘不在家时,遇上雷雨天气,黑娃尽管心里怕得要命,但总要充当牛娃的保护伞,学着娘的动作拥抱并亲拍牛娃的背,特别害怕时带着牛娃躲进衣柜中或蜷缩在被窝里。
风戛然而止,乌云仿佛挨着头顶,天漆黑。黑娃娘收回右脚,穿上拖鞋转身推开玻璃门走进屋里,紧挨着黑娃坐了下来看兄弟俩啃鸡腿,黑娃大半个脸同嘴巴一道用力啃鸡腿,牛娃下巴下的寸衫已经留下巴掌大的油渍,黑娃娘眼神中饱含慈祥和满意。黑娃再次透过玻璃往外瞧,外面的世界竟消失在黑暗中。黑娃突然不安起来,顾不上鸡腿,不由分说一屁股坐在娘的左腿上,牛娃也学着哥哥的模样爬上娘的右腿,兄弟俩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头歪靠在娘的胸前,黑娃娘胸前的白色衬衣已被蹭满油渍。
一声轰隆,一道闪光,开启这场暴风雨的前奏。紧接着,数道雷声,仿佛乌云的碰撞就发生在耳边,耳膜都要被震破;一道道闪光,屋外的树疯狂的摇摆。顷刻,雨似瓢泼下来。黑娃两兄弟的四只手紧紧环抱娘身,脸紧贴娘胸,黑娃娘胸前似一团火,胸前的衣服不一会便湿透了。
又一声雷,炸裂天地万物,黑娃娘竟感觉一阵心慌,仿佛从未经历过如此暴躁的天气。闪光中黑娃娘发现距离屋外百把米的一颗参天大树竟被连根拔起倒在路旁,树枝仍留在空中舞蹈。怀里的牛娃,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地颤动,突然一声尖叫,然后“哇”的哭起来,双手紧紧搂着娘的颈脖子,向爬树一样恨不能钻进娘的身体里。黑娃被弟弟突然的动作挤倒在地,惊慌失措地看着弟弟惶悚模样。
“牛娃,不怕,这是最大的雷,已经打完了,你看哥哥走路。”牛娃双手靠背,双脚并拢,向青蛙一样一跳一跳。牛娃转过头来看着哥哥,破涕为笑,挣脱娘的怀抱,像模像样地学起哥哥来。
天渐渐泛白,但雷声并未消失,雨却越下越大,似盆倾。影影约约听见隔壁的梅姑在喊叫“他爸,水进屋了。”黑娃娘起身朝下望了望,只见水已经积了很深,水中飘起了归置在一楼的鞋子、洗澡盆、垃圾桶、笤帚,还有黑娃的蜘蛛侠……恍惚中,有人影闪现,在井盖处。那人佝偻着背,手在水中快速地摸索,豆大的雨点砸在人影上,黑娃娘知道,那是分管片区的城管冒雨前来搬开雨井盖,尽快排泄雨积水。
不知何时,黑娃飞身下楼,矮小的身子举着一把小伞吃力地蹒跚在雨中,离城管叔叔越来越近。
责任编辑:融媒体中心 汪媛
